2015年12月3日 星期四

Golem

記得當初在ES看到一則小方塊文,稱1927已取代Punchdrunk成為目前倫敦最新奇的劇場體驗,衝著一句讚美引起的好奇,很快便在Young Vic觀賞了”Golem”。其實這裡有點誤解,1927Punchdrunk表現方法、媒材形式都天差地遠,兩個劇團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Suzanne Andrade編導,1927”Golem”和原本猶太傳說基本在概念上若合符節,講一個普通不起眼,甚至有點宅的男生Robert,偶然機緣下跟朋友買了個大泥偶機器人,有了得力助手的Robert從工作到生活越來越依賴泥偶,看著Robert的改變日益出色,全家乃至於整個社群都瘋迷起泥偶。這是個經常被處裡的題材,即使將泥偶代表的借喻放置在科技和消費型態上亦無多大新意,但1927卻把老調營造得極具特色,我認為一些刻意不被過分強調的衝突性設定扮演關鍵因素。首先,緊追時代的高度資本主義消費觀,和隨市場需求升級的科技商品(新型號的泥偶功能越來強大,體積越來越小),照理是個該發生在未來的故事,但無論服裝、街景、裝飾、音樂、色調都頗有懷舊的味道,一點也不走簡約、明亮的科幻風格。再者,這麼一齣結合多媒體的戲劇,卻自骨子裡透著手工的況味,手繪和拼貼的動畫(由劇團共同創辦人Paul Barritt操刀)、用簡單樂器呈現的現場演奏和音效,以及與其說動畫準確的演算不如說演員精準的對位,展現的都是傳統技藝的功底,只是包裝了新奇古怪的背景。加上尤其飾演主人公RobertShamira Turner傳神地點出角色個性卻很低調的演繹方式,和很有韻律感的台詞節奏,及自始至終都維持著的詼諧調性,基於1914Gustav Meyrink的小說,有意識地援引戰前德國表現主義電影的筆觸,1927”Golem”是個帶有荒謬幽默,放置在現代人心理環境下的Kafka式寓言。雖然和原先的期待不同,但一個看似已老爛的本文玩出驚喜的新意,這是1927厲害之處,也是劇場天天幕起不墜的真正魅力。

2015年11月29日 星期日

Henri Matisse: The Cut-Outs

Henri Matisse20世紀最富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除野獸畫派外,晚期開展的剪紙更是另闢一藝術領域。此展開始於兩件Matisse1940年創作的作品”Still Life with a Shell”,一件油畫,一件相同名稱、內容的剪紙拼貼,只是個小小的嘗試,距離媒材成熟運用還很遙遠。這時候Matisse健康狀況已經很不理想,無法充分駕馭畫筆,1941年的一場大型手術,更讓嚴重影響創作發揮,藝術生命若要延續,向其它方式發展成為無可避免的手段。到了40年代中期,剪紙已從眾多Matisse的創作方法裡逐漸脫穎而出。在此之前,為劇場和雜誌等機構工作過不少案子的Matisse,在此經驗中認為印刷無法展現其作品色彩的活潑感,因而意識到剪紙作為一種正直接運用色彩的方式,更符合他的需求,“Jazz”系列於是成為重要的轉捩點。觀看這個以時間順序表現藝術家創作生涯的特展,從工作室的陳設還原,多項照片和數據的佐證,以及越來越大型、天馬行空的主題,很難不被其大量嘗試的旺盛熱情感染。一個已進入晚年,身體不便的老年人,還在追尋新的可能,企圖心不輸給任何初被繆斯親吻的年輕小伙子。Matisse快速、長時間的創作,花上不可計數的時間試驗,讓年少很多的助理們都大感吃不消。他的剪紙原料不是一張張印刷好的色紙,而是自己拿顏料上過單一顏色的畫紙,手法也漸漸自拼貼走向一氣呵成的純粹概念。題材上,行動受到限制的老人家,反而越來越輕盈、富有活力。Matisse曾說,因為病痛不能出門,所以用剪紙把初滿陽光、植物、蔬果的花園帶進帶進屋內。剪紙可說是Matisse昇華人生苦難的救贖方式,一如他在二戰納粹占領時期的作品,當時很多人不能理解為何在國難當頭的黑暗時刻,反而更為明亮、純摯。相對同時期的Picasso,一個從未直接面對戰爭的藝術家,距離戰亂和淪陷區始終遙遠,畫出”Guernica”這樣展現戰爭殘暴恐怖的巨作,親身經歷過兩次大戰的Matisse,卻用歡愉對抗傷痛,基於自身的經歷,兩大巨擘使用了完全不同的創作取向。從小小的兩幅對照作品”Still Life with a Shell”,經過”Jazz” ”Oceania” ”Zulma” ”Blue Nudes” ”The Parakeet and the Mermaid” ”The Snail”等系列作品,無數工作室壁面和大型設計,乃至於Vence地區Rosary的教堂設計等琳瑯滿目的創造背後,在那趨向簡單的構圖,那些色彩鮮明人物、花草、動物的形象底下,Matisse不僅開拓了一條新的藝術道路,也在肉體、精神和記憶中得到了自由。

2015年10月23日 星期五

Cabaret















去年紐約行除”Sleep No More”外,不能免俗地也看了齣Broadway音樂劇,挑的是當時頗受注目,跟電影有些淵源,Sam Mendes執導,Michelle WilliamsAlan Cumming主演的”Cabaret” ”Cabaret”原本就是Broadway音樂劇,1966年初演即是大熱門,紐約、倫敦兩地檔期不墜,但廣為世人熟知主要透過1972年的電影版本,一雙純摯大眼,台風氣勢逼人,歌藝非凡的Liza Minnelli詮釋女主角Sally Bowles深入人心,被視為片廠歌舞片黃金時代的最後經典。Mendes相隔15年再度回到Studio 54製作的”Cabaret”,把前列的觀眾席改造成歌舞廳的坐位,部分觀眾化身電影中鏡子映照的台下芸芸眾生,臨場感更濃厚。不過導演最顯著的改編是大幅增加Master of Ceremonies的重要性,Sally幾乎退居配角的位置,MC本來就是個搶鏡的角色,載歌載舞,充滿戲謔、嘲諷人世的舞台人物很容易受到注目。過往的版本其功能主要還是串連台上、台下,各式人物以及環境變遷的關係,這個新版本當然這些功能依然存在,但藉由重要性的提升,效果被明顯放大,CummingMC更外放、無禮、具侵略性,更能夠對照法西斯陰影逐漸籠罩的社會氛圍,那種末世前的張狂、解放。Cumming的演繹固然出色,遭削減的Williams還是不遑多讓,這名經常在大螢幕上將角色賦予特殊個人特質的中生代女星,儘管在舞台口白表現尚有點缺憾,他的Broadway處女作仍舊光芒四射,很有說服力地豎立另一個有血有肉的Sally Bowles性格。一頭金髮,帶著點洋娃娃般的少女氣息,WilliamsSally兼具柔弱、易脆的敏感質地,和舞台表演散發誘人的性感魅力,加上最教我著迷,把情緒堆高歇斯底里至爆發前的臨界點,那份控制在感情飽脹下不穩狀態的能力,現場觀看是既屏息又讚賞,Williams絲毫不遜於劇場的前輩們,彷彿就是為Broadway而生的演員,實在太適合舞台。

2015年10月20日 星期二

Frieze Art Fair London 2015















不知不覺已經連續四年造訪Frieze了,人過中年備感時間飛逝,老實說觀展感受每年差不多,依然不是很適應高額的入場費、因市場潮流行成許多相似性高的作品大量湧現(同時連年出席亦使相同藝廊隔屆陳列的作品重複或相近)、攤位型態讓佈展效果大打折扣等問題相信在可見的未來難以解決,大概就會像其他定期的大型藝術展覽般,反倒變成特色。不過同時間,Frieze追求突破的野心也顯而易見,年復一年,更多裝置將展區像個巨大賣場的形象逐步扭轉,今年幾個少數,甚至單一裝置陳設,證明多元轉型成效卓著。有些藝廊則在畫作和裝置間取得美妙的平衡,例如參加Frieze MastersHelly Nathmad London畫廊,打造一個關於法國畫家和雕塑家Jean Dubuffet的世界。在這個刻意圍成非開放性的空間內,一面是色彩鮮明、風格化地重建1945Dubuffet精神病患者和自學藝術家作品尋求靈感所見的療養院房間、課室和診療間,觀眾可以自由地在牆上、桌上、書本上塗鴉,一邊是Dubuffet同時期的畫作,充分表現Dubuffet這名原生藝術(Art Brut)旗手,重視無意識、材質、經由拼組產生意義的特質。Frieze Project計畫也更顯成熟,更注重觀眾的參與和互動,一躍成為熱門地點,大部分都得花不短的時間排隊,陣容包括Rachel Rose模擬動物居穴和聲音的密閉空間、藝術群體ÅYR帶來可供休息的大床等等,加上不時出現在觀眾身旁的行為藝術,Frieze在駐展表演藝術方面的成效已經超越因展區廣大而顯零星的威尼斯雙年展等知名大展,若持續經營,很有希望成為Frieze Week的一塊金字招牌。